白蹄君

大概是个可爱的小废物

白云外5

    哐哐哐。

    这已是郭麒麟来砸过的第三次门。

    陶阳一边勾脸一边骂娘,咬了咬牙,叫了声小伙计,“不是让你把他赶出去吗?”

    “我有那能耐吗!他可是郭班主的儿子啊!”

    伙计所言不虚,陶阳叹口气,无话可说。

    于是心一横,下楼去,门外是正炸毛碎嘴子念念叨叨的郭麒麟,陶阳伸手抬了门栓子打开门,那小卷毛便跟个皮球似的撞进他怀里来。

    卷毛下的小脑袋直起腰来,倒是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。

    陶阳退后一点点,为了酷,打算平视他。

    “......哎呦!您这肩膀儿还真硬!”郭麒麟揉揉下巴颏。

    这皮球还怪他肩膀硬?

    “......晚场听戏不从这儿走,门在那边呢...”陶阳无心恋战,揉揉给撞疼了的肩膀,想赶他走。

    “不不不我有事儿找你!”郭麒麟往班子里头看去,花影重叠明明灭灭间,那个属于老舅的位置空着。

    “你......”陶阳正要搭腔,却被郭麒麟打断,他正色道:

    “你知道昨晚上内个瞎子杀的是谁吗!”

    “......谁。”

    郭麒麟十分紧张,“那可是李大彪啊!”

    “......”陶阳往门外看看,指使了小伙计出去,安排他不准任何人进门来,然后拎了郭麒麟让他坐好,抱着胳膊准备好了吓唬他。

    “你听好了,小孩。”陶阳清清喉咙,“你要是敢把昨儿晚上的事儿捅出去,德云茶馆和三庆戏园,上下百八十号人我们得一起完蛋。”

    郭麒麟看着眼前武生勾了半边的脸,一只眼睛平顺,一只吊梢。好像半拉古人半拉今人,那一双眼睛亦古亦今得盯着他,把他盯得直棱了。

    “......小孩?你听见了吗?”

    “哦......哦......听见了......”郭麒麟缓过神来,脸有点烧起来,低头嘟嘟囔囔, “我本想说的也不是这个......内个李大彪作恶多端......我也恨透了他,还想感谢那位大侠呢。”

    李二彪作恶多端?陶阳倒是只记得李二彪曾来捧过辫儿哥的场,出手阔绰不凡,在这样乱的时局里,也算一方枭雄。

    “他做什么恶了?”陶阳好奇。

    郭麒麟表情一滞,不说话了。

    “......陶老板今天,是要演什么?”郭麒麟没顺着他话往下说,陶阳也不追问了,回到镜子前勾脸,随意闲聊道:“今儿十五,是正日子。要演大戏《大西厢》。你老舅也来。”

    “你是张生?我老舅是崔莺莺?”郭麒麟问。

    “嗯。”

    “那这张生也太矮......”

    郭麒麟噤声,想起那踹出去五六米的一脚,脑子一转,立马改口道:

    “......这崔莺莺可太高了吧。”

    “......”陶阳对镜无言,放下勾脸的笔,低头笑了。

    那已勾好的半张脸正对着郭麒麟,郭麒麟看那吊梢的眉眼含着笑,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,思量了须臾,眼睛一骨碌,开口便道:

    “要不,我来崔莺莺吧?”

——

    张云雷被带到一个熟悉的地方。

    那黄花梨木的床榻上,有人拿枪管子抵着他裸露的肩胛骨,命令他唱小曲儿。

    那红木桌上的钟表旁,有人让他半跪着趴好,用舌头去够那漫长甬道的尽头。

    大帅府。

    就是在这里,他把自尊摔碎。

    如今这里上有素缟联绕,富丽堂皇的屋沿上挂上了大白灯笼,李大彪的遗像挂在堂屋的正中,有许多人,甭管是不是孝子贤孙,忠臣良将,都为他披麻戴孝。

    该,腌臜东西,太该死了。

    呸。张云雷冷笑着啐一口。

    身后人闻声也不说话,攥了他的腕子便往屋子里走。张云雷丝毫不挣扎,顺从地跟着走。待他二人进屋关上了门,那人将他双手束住,摁在墙上,那人年轻光洁的脸上有戾气,眼里闪着锐利的光,望进张云雷的眼睛里。

    奇怪,近在咫尺,他却看不透眼前这个戏子。

    “你认识我吗。”那人问。

    “大帅公子。”张云雷坦然地回话。

    原来他是李大彪李司令的儿子,李二彪。

    “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?”

    张云雷自嘲地笑起来,一脸傲气,仰脸道:“莫非,公子要听戏么?”

    李二彪眯了眯眼,撒了手,他发现了,自己单用武力吓唬不住眼前这位天下第一乾旦,索性转身坐下,替自己斟了杯茶。

    “你们李家可真有意思......”张云雷心里盘算着退路,嘴里却依旧不饶他,一璧冷笑,一璧字字诛心道:“当爹的死了,儿子还绑了戏子来听戏,好孝顺的儿啊。”

    张云雷心里清楚,李大彪的死,打死也不能承认和自己有关。德云茶馆和麒麟剧社的安危都系他一人之身,更何况决不能卖了小瞎子......

    可是眼前这个人深不可测,像是来查案,又像是不想查案。 

    “......张老板。”李二彪放下杯子,嗝哒一声,抬头眯眼看他,“你还记得这里吗。”

    张云雷的冷笑垮了下来。

    李二彪手指骨节敲在桌上,渐渐扰乱了张云雷的心绪,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。不过正是在这间屋子里,他沦为一个玩物,那副好嗓子成了别人的尿壶,好身段成了给人疯狂揉捏在身下蹂躏的破布,他该多羞耻呢。

    张云雷不搭腔了,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。

    李二彪笑意更甚。

    “你想怎样。”张云雷问。

    “不想怎样。”李二彪顺口便道,眯眼笑了,站起身来凑近他,道:“我也是实在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,能杀了我爹的一定不是无名之辈......不过我感谢你,你我有共同的仇人。如果不是你杀了他,我也继承不了这样大的家业......和屯在平津的李家军。”

    李二彪拍拍他的肩,继续笑道:“......所以,你便是我文韬武略的第一见证者,我今日请你来,与我同吃庆功酒。”

    庆功酒?

    死了爹还这样高兴,这人实在是没有心肺......张云雷看着那笑脸,皱眉,只觉得反胃,嫌恶道:

    “我不知你在说什么,我明天还要上台,今晚就先告辞......”

    “且慢。”

    李二彪伸手钳住张云雷的肩,武人手劲儿大,他皱眉咬牙,挣脱不开。

    凑上前来,李二彪欺身逼近他,放低了声音道:

    “我继承了他的家业、军队、姬妾......如今只差你一个玩物......”李二彪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,眯眼的模样像只豺狼。

    “......便齐全了。”

    张云雷的心咯噔一声,说不出话来。

    

   

    

    

    

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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